在白夜里走路



  • 不是一篇《白夜行》正式的书评,更像是读完后的一点随笔。

    (一)

       吃完饭,雪穗边拿出拼布的材料,边看窗外。“今天那些奇怪的人好像没来。”
       “奇怪的人?”
       “平常在铁丝网外面偷看的人。”
       “哦。”江利子也向外看。平常像壁虎般攀在铁丝网上的男生,今天却不见踪影。“也许是这次的事件传出去,被警告了吧。”
       “也许吧。”
       “这次的歹徒会不会就是他们?”江利子小声问。
       “不知道。”雪穗说。
       “那些人上的学校,不是烂得要命吗?”江利子皱着眉头说,“要是我,绝对不想进那种学校。”“可是,其中有些人可能是不得已才上那所学校的。”雪穗说。
       “会吗?”
       “像是因为家境等等的。”
       “这我可以理解啦。”江利子含糊地点头,看着雪穗的手微笑。前几天去雪穗家时看到的那个小杂物袋已经缝得差不多了。“就快完成了呢。”
    

    初读时,很自然地以为雪穗说这句话只是出于善良、客观以及自己曾在大江小学念书的经历,然而再读时猛然发觉,此时此刻在为桐原缝小杂物袋的雪穗正是在为桐原辩护啊,这不就是对桐原爱的流露吗。

    (二)
    小说年表

    初读时,桐原先是拉皮条,接着伪造银行卡盗取存款,后来制造盗版超级马里奥,给人一种自甘堕落并且越陷越深的感觉。再读时,却同情其身世悲惨。雪穗被唐泽礼子收养后念的是私立中学,志愿是清华女子大学竞争最激烈的英文系,而亮司幼时与雪穗同上大江小学,在田川敏夫印象里“该校每年都会有几个学生因为顺手牵羊被逮到,几个学生因为父母连夜潜逃而失踪。下午经过时会闻到营养午餐剩菜剩饭的味道”。初中读的是川岛江利子“绝对不想进的那种学校”,2.3节(第二章第3节,下同)更是说到大江初中怀孕女教师因过度惊吓而流产并停薪留职的事情。高三则因经济原因不打算继续升大学。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学初中皆为不入流的公立学校、学历仅至高中的桐原亮司,却频频展现其敏锐的眼光和深刻的洞察力。
    4.2节,Submarine被盗让大桐原亮司五岁、北大阪大学工学院电机工程学系的中道正晴“有了全然不同的感想。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游戏之作竟然可以成为商品,或许,这将是一项全新的商机……

       然而,这当中自有玄机。事实上,在取得编码器前,桐原便已经成功解读了磁卡的模式。没有特殊机器,如何破解模式呢?桐原曾经实际操演给友彦看,那真令人跌破眼镜。
       他准备了颗粒极细的磁粉,撒在卡片的磁条上。不一会儿,友彦“啊”地叫出声来——磁条上浮现出细细的条纹。
       “其实很像摩斯密码,”桐原说,“我在事先知道密码的卡片上重复这么做,就看出模式了。接下来就反向操作,就算不知道密码,只要让模式浮现出来,就可以破解。”
       “那只要在随便捡到、偷到的银行卡上撒上磁粉……”
       “就可以用了。”
       “真是……”友彦想不出该说什么。
       可能是他的样子很好笑,桐原难得地露出发自心底的愉快笑容。“很可笑吧!这哪里安全了?银行职员常叮咛我们要把存折和印鉴分开保管,可银行卡这种东西,等于把保险箱和钥匙放在一起。”
    

    上述这段文字中,无处不流露出桐原的聪明才智,一年后桐原更是想到不必拿到别人的银行卡只需要现在还在使用的账号便可盗取存款。只可惜桐原这些天才的专业才能和洞察力、天才的前瞻性眼光和生意头脑用错了地方。

    (三)

    我认为要想理解桐原说的“在白天走路”,首先应该结合第八章的内容来看,在金城找桐原做盗版超级马里奥时:

       “你做这生意还真踏实啊,许久才来一个肯花十万出头的客人。”金城揶揄道。友彦身处成堆的纸箱里,看不见金城的表情,但他不用看也想象得到。金城一定是歪着皮包骨头的脸颊,故意瞪大他那双凹陷的眼睛。每次看到这个人,友彦都不由得联想到骷髅。他经常穿着灰色西装,看起来就像挂在大小不适合的衣架上似的,肩部会凸出来。
       “脚踏实地最好,”桐原亮司回答,“报酬低,风险也低。”
       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必是金城发出来的。
       “去年的事你忘了吗?很好赚吧,所以你才能开这家店。不想再赌一把?”
       “我早就说过了,要是知道那次那么惊险,我才不会蒙着眼跟你们走那一遭。要是走错一步,一切都完了。”
       “别说得那么夸张。你当我们是白痴啊,该注意的地方我们都注意到了,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底,早该明白那次一点风险都没有。”
       “总之这件事我没办法,请你去找别人。”
    

    后来友彦问起此事时,桐原答:

       “异想天开。”桐原冷笑两声,“要是真的好赚,多少有些风险我也肯担,但这次不行,实在没法做。”
    
       “当然,我可不想跟他们一起自寻死路。”
    

    而当松浦勇找过桐原后:

       “桐原,”友彦微伸右手,“你说过不干的。我们上次说好这实在太危险,不是吗?”
       听到友彦的话,桐原露出苦笑。友彦努力解读这一笑容,却无法明白其中的含意。
       “松浦先生,”桐原说,“从金城那里听说我的事,发现我是他前雇主的儿子,才想来说服我。”
       “你该不会因为这样就被说动了吧?”友彦追问。
        桐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上身微微靠向友彦。“这事我一个人来,你完全不要碰,也不要管我在做什么。弘惠那边也一样,不要让她发现我在做什么。”
       “桐原!”友彦摇头,“太危险了,这事做不得!”
       “我知道。”
       友彦凝视着桐原认真的眼神,感到绝望。当桐原出现这种眼神的时候,自己终究无法说服他。
       “我也来……帮忙。”
       “我拒绝。”
       “可是,很危险啊……”友彦咕哝着。
    

    桐原送别松浦勇时:

       “桐原真慢啊,”坐在办公桌前的弘惠抬起头来说,“在做些什么?”
       “就是。”就算是目送松浦搭上出租车,也早该回来了。友彦有点担心,便来到外面,正准备下楼,却停下了脚步。桐原就站在一层、二层之间的楼梯间。人在二楼的友彦正好俯视着他的背影。
       楼梯间有个窗户可以眺望外面。快六点了,马路上的车灯像扫描一般一一从他身上闪过。
       友彦不敢出声相唤, 从桐原凝视外面的背影中,他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和那时一样,友彦想,就是桐原和松浦重逢的时候。
       友彦蹑手蹑脚地回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溜进室内。
    

    综上,我认为桐原说的“在白天走路”的第一层意思,也即最浅显的意思是指,桐原希望自己能脚踏实地做一些低风险、报酬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松浦勇的出现无疑使桐原的愿望落空。桐原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露出苦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及凝视窗外许久。于是他在预祝友彦和弘惠结婚快乐后便对他俩说“这家店以后会怎样就看你们了”,而此时盗版超级马里奥尚未事发。
    而在盗版超级马里奥事件事发后,桐原从此彻底失去光明正大的身份,化名秋吉雄一,“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雪穗语)。可以说,松浦勇的出现使桐原亮司的命运不可逆转地朝着悲剧的方向发展。

    (四)

    书中友彦幻想桐原对尸体花冈夕子射精,而豆友@JANE 认为是雪穗用手和口使桐原射精。让我们来看看原文。首先是桐原与栗原典子的同居:

       秋吉从第一次就没有用保险套。他的做法是,在剧烈的抽动后从她的阴道里抽出阴茎,射在纸巾上。对此,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她无法说明那时为何会发现,只能说是直觉。若一定要解释,勉强可以算是从他的表情察觉。
       完事后,他往床上一躺,典子将手伸到他的双腿之间,想摸他的阴茎。
       “别这样。”说着,他扭过身子,背向她。
       “雄一,你……”典子撑起上半身,窥探他的侧脸。“你没有射出来吗?”他没有回答,表情也没有变,只是闭上了眼睛。典子离开被窝,伸手进垃圾筒,翻找他扔掉的纸巾。
       “别这样。”耳边传来他冷冷的声音。典子一回头,他转过身朝向她:“少无聊了。”
       “为什么?”她问。
       他没有回答,抓抓脸颊,像是在闹脾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仍未回答。
       典子赫然惊觉。“从一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这一点都不重要。”
       “很重要!”她一丝不挂地在他面前坐下,“这是怎么回事?跟我就不行吗?跟我做爱一点快感都没有?”
       “不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你说啊!”
       典子真的动气了。她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既可悲,又凄惨,同时又感到万分羞耻,一想起以前和他的性事就羞得无地自容。她这么歇斯底里地逼问,其实是一种遮羞的举动。
       秋吉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并不是只对你这样。”
       “什么?”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在女人体内射精过。就算我想,也出不来。”
       “你是说……迟泄?”
       “应该是,而且很严重。”
       “真不敢相信。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看过医生吗?”
       “没有。”
       “为什么不去?”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怎么会好?”
       “你烦不烦啊!我觉得好就好,不要你管!”他再度背向她。
       典子以为,或许他们再也不会做爱了,但三天后,他却主动要求。她任凭他摆布,想着既然他不能达到高潮,那自己也不要有感觉,然而,她却无法控制身体。羞耻与悲伤包围了她。
       “这样就好。”他难得地用温柔的声音说没关系,抚摸她的头发。
        有一次,他问典子愿不愿意用嘴巴和手试一次。她当然照做,热烈地以舌头缠绕,以手指爱抚。然而,他虽然勃起,却完全没有要射精的样子。“算了,别弄了。抱歉。”他说。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不行呢……”
       秋吉没有回答,望着她正握着自己阴茎的手,然后冒出一句:“真小。”
       “啊?”
       “手。你的手真小。”
       她看看自己的手,同时突然惊觉。他是不是拿我跟别人比?是不是有别的女人像这样爱抚他,他才拿我的手跟她比?
       而……是不是在那个女子的手与口中,他就能射精?
    

    花冈夕子事件中,西口奈美江向园村友彦讲述时说“花冈夕子的阴道里装了AB型的精液”,而桐原却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在女人体内射精过。就算我想,也出不来”。究竟是桐原在花冈夕子事件后产生心理障碍,形成了迟泄症,将这句话做一个相对的解读,还是直接把这句话做一个绝对的解读——桐原真的这辈子从未在阴道内射精,亦或者这句话只是对栗原典子撒的一个谎?
    我们回头看看奈美江返回拿手表那次:

       奈美江无话可说,沉默着看向他。他无视她的存在,吃起猪排饭。
       “我可以喝啤酒吗?”奈美江问。
       随便你——他扬了扬下巴,似乎是对她这么说。她在他对面坐下,打开一罐,大口喝起来。
       “你住在这里?”
       他默默吃着。
       “你没跟爸妈住一起吗?”她进一步问。
       “一下子生这么多问题出来啊。”他轻笑一声,看来无意回答。
       “你为什么要打那种工?为了钱?”
       “不然呢?”
       “你自己不下场?”
       “必要的时候会。像今天,如果大姐你没回去,就由我来陪。”
       “你很庆幸不必和我这种欧巴桑上床?”
       “少了收入,失望都来不及。”
       “好大的口气,根本就只是小孩子在玩。”
       “你说什么?”他狠狠地瞪着她,“再说一次看看。”
       奈美江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眼里蕴藏着意想不到的狠劲,但是,她不想让他以为他的气势压倒了
       她:“你只是当太太夫人的玩具当得很高兴而已吧?恐怕对方还没满足,自己就先忍不住了。”
       亮喝着啤酒,没有回答。但是,把啤酒罐放在桌上的一刹那,他站了起来,以野兽般的敏捷扑向她。
       “住手!你干什么!”
       奈美江被拖到和室,一下倒在地上。她的背脊撞到榻榻米,一瞬间无法呼吸。她想挣扎起身时,他再度扑过来,牛仔裤的拉链已经拉下。
       “有本事就让它射啊!”他双手夹住奈美江的脸,把阳具顶到她面前,“用手用嘴随便你,要用下面也可以。你以为我撑不了多久,是不是?那你就试试看!”
       他的阳具迅速在眼前勃起,开始鼓动,血管毕露。奈美江双手挡住他的大腿,头使劲后仰。
       “怎么?被小孩的阴茎吓着了?”
       奈美江闭上眼睛,呻吟般地说:“别这样……对不起。”
       几秒后,她的身体被推开。抬头一看,他正拉起拉链走向餐桌。他坐下来,继续吃饭。 从筷子的动作看得出他的烦躁。
       奈美江调整呼吸,把凌乱的头发往后拢,心跳依然极为剧烈。
       相邻房间的电视屏幕映入眼帘,画面上仍呈现“GAME OVER”的字样。
       “为什么……”她开口问道,“你应该还有很多别的工作可以做啊。”
       “我只是卖我能卖的东西。”
       “能卖的东西……是吗?”奈美江站起来,边走边摇头,“我不懂,我果然已经是欧巴桑了。”
    

    桐原起初对奈美江是十分冷淡的,被挑衅后却突然表现得很烦躁。
    4.1节里令中道正晴印象深刻的7月某次课后雪穗深夜瞒着母亲偷偷外出事件的时间与花冈夕子身亡的时间吻合。应是雪穗接到桐原电话(桐原谎称是“一个英语辩论大会办事处的人”)后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快步赶往花冈夕子所在酒店假扮花冈夕子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台说浴室没有洗发精。他们用这种办法使警方将死亡时间推定在晚上11点,利于制造园村友彦的不在场证明。

       “这倒也是。”眼见话风不对,诚侧身背对着她,盖上棉被。阴茎虽已疲软,性欲却没有消退。既然无法做爱,他希望雪穗至少用口或手来表达爱意,但雪穗绝不会这么做,诚也很难开口要求。 
    

    这一段会不会是东野圭吾借高宫诚的心理活动在暗示着什么呢?
    从这些细节我认为接受豆友@JANE 的推测不无道理:将桐原说的那句话做绝对的解释——即桐原这辈子从未在女人阴道内射精过。花冈夕子事件中,是雪穗用手和口使桐原射精在花冈夕子体内。若果真如此,那这就是东野圭吾对雪穗和桐原之间是否存在肉体关系的一段极其隐蔽的描写。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有归有……”“我的钱”这种想法让他心生排斥。既然是夫妻,还用得着分谁的钱吗? 
    

    东野圭吾或许是在借高宫诚的心理活动暗示雪穗和亮司的钱为二人所共有。虽然很多读者的书评中都没明确指出这点,但上述观点基本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

    (五)
    今枝直巳的调查

    看亮司和雪穗之间的爱情,我认为还有两点细节是值得注意的:

    • 10.2节中桐原目送三泽千都留进去后拿了一张高尔夫球教室的简介,9.4节中雪穗把一张传单放在诚面前。然而,这段时间桐原遭今枝直巳密切监视,可以断定,雪穗那张传单不是桐原给她的;
    • 一周后,高宫诚和雪穗提前半小时来到老鹰高尔夫球场,(雪穗的精品店完全采用预约制,忙闲应便于预计),雪穗以店里有麻烦为借口溜了。而桐原在亲眼确认高宫与千都留亲密交谈起来后便离开了。可以说,这几乎是雪穗和桐原在同一时间段处于同一地点,然而二人却没有见面。再想想书中今枝直巳对外遇的调查:太太若是中元节声称要回娘家一趟,丈夫和情人开车出去兜风、过夜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不仅是桐原和雪穗身边的好友们捉摸不透二人的行踪、完全不知道另一人的存在,就连跟踪和监视桐原的侦探今枝直巳也发现不了这一点。笹垣润三虽然建立起了二人的联系,但也只是猜想,毫无证据,充其量最多算是线索。理解这一点可能对我们理解二人之间的爱情很有帮助。这大概就是桐原的愿望“在白天走路”的第二层含义——想和雪穗手牵手在白天散步。
    而关于这句话的第三层含义,我觉得豆友@城下 结合豆友@埃斯米的七个 在评论中《飘》的那段话解读得很好。
    《飘》的结尾白瑞德有一段很著名的话:

        “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所以从一开始“在白天走路”就是带有悲剧内核的、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一切都不曾发生,洋介的兽行、亮司的弑父、雪穗童年时的创伤……那么亮司和雪穗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他们手牵着手,头顶着太阳,在白天散步。而现在,他们的灵魂已经破碎了,只能终生看着那些破碎的地方。

    (六)
    笹垣润三的调查

    今枝直巳和笹垣润三的调查中出现的事件是大家讨论得最多的,比如,既然雪穗不喜欢高宫诚为什么又要和他结婚?甚至不惜窃听其电话支开三泽千都留;再比如,为什么雪穗要加害川岛江利子?是因为雪穗最爱的是筱冢一成吗?等等。那么我们不妨看看没有在两位侦探中出现的章节起什么作用。这样的章节一共有三章。
    中道正晴章。这一章最重要的作用是直接并正面地证明了雪穗对其生母见死不救并试图掩盖其自杀行为(还记得雪穗钥匙圈上的小铃铛吗)。而今枝直巳和笹垣润三都只是怀疑文代意外身亡案存在诸多疑点。
    剩下的两章,一章是桐原亮司带友彦和村下去拉皮条;化解了友彦的花冈夕子事件危机,邀请友彦加入自己;另一章是讲桐原伪造银行卡盗取存款,以及西口奈美江事件。这两章除了让桐原的人物形象更为丰满,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体现桐原和雪穗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仔细对照表1的小说年表你会发现,几乎雪穗做的每一件事同时也是为桐原而做,同样的,几乎桐原做的每一件事也是在为雪穗而做。

    (七)

    中道正晴:

        他想,大概是因为无法了解她吧。即使他们的距离近得可以触碰彼此,言谈也很亲近,但有时他仍会蓦然觉得她遥不可及。他不明白为什么,并因此心生焦躁。
    

    笹垣润三:

        事后,他们两人如何协调约定不得而知。笹垣推测,多半没有协调约定这回事,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灵魂。结果,雪穗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亮司则至今仍在黑暗的通风管中徘徊。然而,在笹垣眼里,女王般的雪穗却和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叠在一起:在那间老旧公寓遇到的她,那个对一切无所依恃、不肯打开心扉的女孩。
    

    雪穗在书中几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其中当然有雪穗自身的原因,但其幼时受过的伤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点(在全书所有受害女性中,幼时的雪穗是最惨的那一个——藤村都子和川岛江利子未被玷污,雪穗被性侵时比筱冢美佳更小而且恶魔还不止一个。当然,这并不能成为她伤害他人的理由)。我常将自己置身于那个世界之中,幻想着自己是爱慕、怜悯并疼爱雪穗的一员,这时你多么希望雪穗能卸下伪装,因为即使是最最真实的雪穗,也是那么地耀眼夺目和令人忍不住去呵护的呀,只可惜她没有——或许是她不能——所以这才招致了筱冢一成的怀疑,一成说:“只是有时候觉得她在优雅之外,总有一种随时全神戒备、严密防范的感觉”,并用捡来的猫来打比方。
    《飘》中,郝思嘉从小便一直喜欢艾希礼的绅士风度与英俊的外表,多年之后仍对其旧情不忘。直至艾希礼的妻子梅兰妮去世时,郝思嘉才明白她并不爱艾希礼,她对艾希礼的特殊感情只是因为他没像其他男人一样迷上自己。我认为,在雪穗眼里,筱冢一成、高宫诚都只是雪穗的猎物而已。雪穗与一成初相识时,别的男生都为雪穗倾倒而粘着雪穗,但一成却对雪穗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雪穗希望被其爱慕,因此才让川岛江利子误以为筱冢一成是雪穗最爱的人。

    (八)

    雪穗的价值观我们只能去解读她的行为,但桐原的价值观,或许可以从其言语中窥见一角。

        “捡别人丢的东西不还,跟偷别人随意放置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差别。有错的难道不是把装了钱的包随便放的人吗?这个社会上,让别人有机可乘的人注定要吃亏。”
    
       桐原点点头。“真壁好像没想到就是奈美江干的,向她提起疑虑。奈美江知道大事不妙,跟榎本联络说事要败露。榎本当然不想失去这个敲一下钱就滚滚而来的小金槌,就叫他的同伙或手下杀了真壁。”
       听着听着,友彦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更加剧烈。“哦……”
        “可奈美江一点也不感到庆幸。因为说起来,真壁算是被她害死的。” 
       听到桐原这么说,奈美江开始啜泣,细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你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友彦体贴她的心情,说。
        “这种事说得再好听也没有意义!” 
    

    这大概也是桐原为其父亲的罪孽不断向雪穗赎罪的根源之一。

       典子转过头,他的眼睛仍朝向窗外。 “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灰尘满天,脏兮兮的,一些小老百姓像虫子一样蠢蠢欲动,只有一双眼睛特别锐利。那是个丝毫大意不得的地方。”他喝光啤酒,“那种地方你也想去?”
    

    桐原对雪穗的形容是“一双眼睛特别锐利”。

       秋吉伸手从外套的内袋抽出一根烟,叼住,用刚才那家啤酒屋送的火柴点着。“不久,一些鬼鬼祟祟的男人就常往这里跑,进大楼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怕别人看到。一开始,我不知道在大楼里能干吗,问别的小孩,也没人知道,大人也不肯告诉我们。不过没多久,就有人搜集到消息了。他说那里好像是男人买女人的地方,只要付一万元,就可以对女人为所欲为,还可以做墙上画的那档事之类的。我难以置信,那时的一万元很值钱,不过我还是不能想象怎么会有女人去做那种买卖。”吐了一口烟,秋吉低声笑了,“那时候算是很单纯吧,再怎么说也才上小学。”
       “如果还在读小学,我想换成我也会很震惊。”
       “我没有很震惊,只是学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把没抽几口的烟丢在地上踩熄,“说这些很无聊吧。”
    

    桐原学到的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九)

    最后聊两点其他的、不成熟的感想。一是在日本女性地位低于男性让我实难接受。据我对日本十分有限的了解,日本大多数家庭都是全职太太。书中,身为全职太太的雪穗想去工作几乎不能叫做是与高宫诚平等地“商量”或“征求其同意”了,更像是在低声下气地恳求。
    二是日韩的“长幼有序”也令我十分不能接受,学长说的话对学弟是很有威严的。中道正晴拜托冰球社学弟内藤调查雪穗母亲西本文代身亡一事,内藤“虽感到困惑,但也只能抓抓脑袋点点头。”(当然,书中这里还算比较正常和合理的)

    (十)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吧?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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